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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见证中国文博业40年风雨

鲍安琪   2021-09-25 19:51:57

作为故宫博物院的同龄人 他见证了故宫以至整个新中国 文博事业的风风雨雨

1980年5月,于坚在丹麦哥本哈根路易斯安娜博物馆向丹麦女王玛格丽特赠送战国时代编钟演奏的录音带。

 

于坚:见证中国文博业40年风雨

 

本刊记者/鲍安琪

 

发于2021.9.20总第1013期《中国新闻周刊》

 

1984年4月调任故宫博物院主持工作的副院长之前,于坚从没有挑过这样重的担子。此前他当了11年负责人的国家文物局出国文物展览工作室只有30多人,故宫却有上千员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对找他谈话的国家文物局局长吕济民表态说,自己2月刚过的生日,已经59周岁了,明年故宫博物院60周年大庆时自己也将60周岁了,就干到那时,保证把院庆搞好,然后就下台,请局领导准备好接班人选。

 

那时的故宫,院长长期住院,主持工作的负责人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账上趴着的700万元专款要到期了都没人去动,难怪有人对他说,他这是“受命于危难之际”。

 

今年故宫博物院已建院96年了,古老的故宫早已脱胎换骨,成为年轻人心中的超级网红,与故宫博物院同龄的于坚也同样保持着活力,96岁的他虽然听力不太好,需要戴助听器,但一提到当年的事情依然能思维清晰地侃侃而谈。

 

1948年底,在华北联大(中国人民大学前身)政治研究室读研究生的于坚被抽调出来,在北平军管会所属文化接管委员会的文物部担任联络员,从此就没有离开过这一行,成为新中国文博事业的同行者与见证者。

 

接管故宫

 

冥冥中,于坚与故宫似乎有种不解之缘。

 

在北平军管会文管会文物部时,24岁的他就参与了对故宫的接管。

 

他记得,院长马衡已年近古稀,说带有宁波口音的普通话,见到他们这些小青年也站起来打招呼。他们受之不安,马衡却说:“你们是共产党代表,应该这样。”马衡学识渊博,在院里有很高的威望。每当与他商议事情,他总是先耐心听完,再以商量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意见,无论什么事都能取得共识,让他们几个年轻人由衷地敬重他。

 

接管后,马衡继续留任院长。故宫有个规矩,每当院长专车开到北上门(后拆除),就有人向神武门方向高声喊:“院长到!”神武门处再接力向院长和总务处办公地点所在的西边高声喊:“院长到!”总务处各科室听到后,纷纷把“院长在院”的小门牌翻过来。于坚等接管人员觉得这虽然不失为一种便利的通讯手段,但总是有些旧衙门气,便与马衡商议,取消喊到这个形式,马衡没有抵触情绪地接受了,这让他们更加尊重他。

 

南京和上海解放后,两地原属国民党中央的一些事务地方不便自行其事,一直在等待中共中央予以处理。新中国成立后,政务院成立了指导接收工作委员会,派出董必武任团长的华东工作团。1949年12月,文化部派出郑振铎、赵万里、梁楚泽和于坚参加工作团文教组赴南京、上海,由郑振铎担任组长。

 

郑振铎是新中国首任文物局局长,他念念不忘的就是暂存南京的万余箱故宫南迁文物。因此文教组到南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朝天宫了解南迁文物的情况。库务组长欧阳道达告知,国民党分三批抢运了2972箱至台湾,库房尚存11177箱。

 

1950年1月,工作团工作结束,只留下少数人组成工作团华东办事处。文教组只留下于坚一人,任务有二:一是协助运回故宫南迁文物,二是接收、集中国民党中央各部委的档案资料。故宫也专门派出李鸿庆前来办理南迁文物回迁。

 

1950年国庆前后,于坚完成了对档案资料的接收和初步分类整理,奉调回京。以后以这批档案为基础,在南京成立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于坚走时,还只运回了南迁文物中的1500箱精品,大部分还尚待回迁。他解释,那不是钱的问题,是没有地方放。满清时故宫是皇室的家,不是什么博物馆,它没有库房,民国时候盖了一个延禧宫库房,空间有限,第一批1500箱就把它填满了,需要腾出专门的地方,而且文物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有清晰的记录,这都需要时间。

 

此后的1953年5月,运回了第二批716箱。1958年9月,运回了第三批4027箱。余下的2211箱留在朝天宫库房里,本来约定至迟在1961年底前运走。结果,三年困难时期、“四清”“文革”接踵而至。改革开放后故宫重启此事,南京方面不放了。于坚的后任张忠培1987年上任故宫院长后,与南京博物院方面反复交涉,始终无果。

 

筹办“两馆”

 

1958年,中央决定,到1959年新中国成立十周年时要在北京建成8个博物馆。其中,位于天安门东侧的中国革命博物馆和历史博物馆是重中之重,为此成立了两馆筹建小组,组长为文化部副部长、党组书记钱俊瑞。1959年1月,经周扬提议,成立了专职的两馆筹建办公室,时任文化部文物局局长王冶秋任筹建办主任,文物局博物馆处副处长于坚任秘书,任务为三项:借人、调文物、完成陈列。

 

于坚说,筹建两馆最大的困难就是对陈列内容的把关,尤其是革命博物馆。革命博物馆陈列内容的总负责人是毛泽东的秘书、筹建小组副组长田家英,后主要由中宣部秘书长熊复负责。中央还指定公安部部长罗瑞卿、组织部部长安子文等组成审查小组,对烈士名单、地图等内容进行审查。

 

1959年9月19日晚10时,中央书记处领导彭真、陆定一、杨尚昆、刘澜涛、胡乔木在天安门城楼上审查国庆游行彩排,结束后于晚12时莅临革命博物馆审查。时间已晚,他们来不及坐下休息就直接看陈列,看完留下两点意见:地大物稀、重点不突出。

 

第二天,于坚接到电话,周恩来要来审查。王冶秋和革命博物馆负责人徐彬如等在革命博物馆门廊前迎候。周恩来一个人从华沙车里出来,秘书都没带,他满面春风和所有迎候的人握手,没有寒暄,直奔台阶。

 

在门厅,他问王冶秋有衣帽间吗,王冶秋说设计里没有,他说将来生活富裕了,进屋有暖气,参观的外宾也会很多,都要脱大衣,得有存衣服的地方。他又查看了卫生间,说太小了,问夹层那几间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听说是筹建办的办公室,指示改成厕所。他说,搞博物馆处处要想着群众的需要,你们都忽略了。

 

序幕厅挂着一张青年周恩来的照片,是筹备组非常难得地征集到的,据判断是周恩来在黄埔军校时的照片,但不能完全确定,于坚想趁机请本人鉴定,就问:“总理,这是不是您呀?”周恩来让于坚把照片取下来,于坚以为他要仔细看一看,结果他接过照片,直接往旁边的陈列柜上一扣,说:“这件撤下去。”于坚没敢再问。他走后大家讨论,认为这肯定是他,要不然就明说不是了,因此照样挂回了原处。

 

王冶秋心里最没底的是两馆能不能如期开放,临下楼时他笑着问:“总理,您审查革命博物馆陈列,您有什么指示呀?”周恩来一边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一条红线还不够突出。”听者都以为这就是说问题不是太大,国庆开放没有问题。王冶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第二天中午高兴地上街吃羊肉泡馍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于坚又接到电话,说周恩来要来审查历史博物馆。周恩来说到就到,于坚打电话找不到王冶秋,只好与历史博物馆负责日常工作的陈乔一起陪着他看陈列。周恩来看得很快,半个多小时就看完了,基本上没提意见,只是让他们增加一幅清代疆域图,也即中国幅员最辽阔时的疆域图,包括台湾、南海等区域。

 

9月24日,正式成立了由陆定一、康生牵头的两馆筹建领导小组。10月6日,钱俊瑞召集田家英、熊复、李践为、刘桂五、王冶秋、徐彬如等开会,提出了十六字修改方针:突出红线、大事不漏、缩短战线、增强气势。筹建领导小组决定,开馆时间推迟到1961年7月1日,为建党40周年献礼。

 

1961年2月4日,陈列修改完成。2月6日,周扬和钱俊瑞等来审查,周扬一看就摇头:“‘突出红线’是‘线’,是突出毛泽东思想的灵魂,你这变成了‘红绸子’,到处都是毛主席语录,到处一片红,那就不突出、不珍贵了。”因此又加班加点地改。

 

4月21日,文化部新上任的党组书记、副部长齐燕铭率领文化部党组成员前来审查,基本认可。4月30日,再次请来周扬审查,周扬说可以请筹建领导小组来审查了。

 

5月16日,中央书记处总书记邓小平前来审查。于坚紧跟在他身边负责记录。他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天特别晴朗。筹建领导小组成员陆定一、康生、邓力群、齐燕铭、徐平羽、田家英、熊复等大都到场,筹建办主任王冶秋,革命博物馆馆长李兆炳、徐彬如,近代史专家刘桂五等陪同审查。

 

上午9点多,邓小平从正门进来,直奔展厅。序幕厅里立着一尊毛泽东的雕塑,挂着孙中山的油画像,邓小平说,油画像比雕塑好。后来都换成了油画像。

 

走到“旧民主主义”展厅,他说旧民主主义是一个很重要的阶段,就摆这么一点,感到少。看到赴法勤工俭学的一张照片上有他自己,他很清楚地记得,这是赴法勤工俭学总支部代表大会的合影。走到表现早期工人运动的展区,他指示,要摘录一些刘少奇的讲话和文章。走到大革命展区时,他还没看就先问,有没有表现陈延年的内容。于坚记得,周恩来也是走到这里就提到陈延年。

 

革命博物馆的贵宾休息室与展览厅相连,走到这里时大家一起进去喝茶、休息。邓小平说,早期的李大钊等人不够突出,他指示将党的创立时期各方面起重要作用的烈士拟一个名单出来,送书记处审一下,请毛泽东、董必武、刘少奇审定。

 

审查快结束时,他问陪同审查的人,你们看打多少分呀?康生头一个回应,说“一百多分”。邓小平说,怎么能打那么满呀,90分吧。王冶秋等听后都非常开心。

 

在于坚印象中,邓小平说话一句是一句,有时候还很幽默。那天他坐的电梯出了故障,他被关在里面,大约10分钟才修好。在场的人都捏了把汗,他却不急不恼,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1986年10月,于坚陪同英国女王伊丽莎白参观故宫。

“出国文展车间”

 

1973年秋,于坚从五七干校被调回,分配到位于故宫武英殿的国家文物局出国文物展览工作室(对外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土文物展览工作委员会”)。

 

出国文物展兵分两路,一路去了法国、英国、奥地利、瑞典、加拿大、美国,一路去了日本等国。把这两路人马送走后,抽调来参加筹备工作的一百多人就陆续回原单位了。于坚来时,展工室只剩下照相组、美工组和行政组的一些人员,最重要的展览组只留下庄敏一个人。给于坚的任务就是要他“抓业务”,但业务怎么抓并不明确,有没有新的展览业务也不知道,实际上就是让他等出国展览文物回来收摊子。

 

展工室主任、支部书记王友唐以及庄敏等业务骨干先后调回文物局,于坚就自己组织支部,自任书记,指定张庸和郭森为委员,三个人组成一个领导小组,密切合作。新的展览邀请接踵而至。于坚在展工室工作近11年,筹办了近20个出国展览。

 

他说,展览工作室是“买空卖空”的,手头没有一件文物,且对外全由文物局外事处负责,武英殿实际上成为一个出国展览“生产车间”。谈判协议不能参加,出国人员回国汇报听不着,总结看不到,如同闭门造车。

 

那时候大家都想出国随展,一来涨见识,二来有很多好处,可以买到彩电、洗衣机、冰箱这些大件,还能做一套毛料西服,置一双皮鞋。每次出国随展都有局里的人,那是领导机关大家没话说,但经常是这家博物馆出文物,局里却另派无关博物馆的人去,给他们调文物带来很大困难,于坚提了几次意见都没用,还好他这个多年的处长还有点“老面子”,还能勉强调来。

 

1980年初,任质斌接替王冶秋担任了国家文物局局长。不久,故宫博物院常务副院长彭炎将于坚请去谈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面后,彭炎向他问起王冶秋和康生的关系。他说,据他所知,两人确实接触比较多,但都是跟文物工作相关的,因为康生说一句话对文物保护管用。彭炎问,政治上有什么联系吗?于坚说,他认为王冶秋没有条件和康生发生政治上的联系,因为王冶秋不过是一个局长。

 

这年底,丹麦代表瑞士、西德、比利时四国来华协商,要办一个中国的出土文物展览。任质斌把筹办任务交给了于坚,交代他要办一个商业性展览。此前办展览,都强调要算政治账,不要算经济账。任质斌要他草拟一份商业性质的展览协议,参加对外谈判,总之对内对外全部工作都交给武英殿了,同时还指定他担任赴丹麦和瑞士的随展组组长。于坚1973年到武英殿,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谈判,第一次出国。

 

这次展览,主办国的政要全都出席了,让于坚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为什么办展被称为“文物外交”。展览的经济效益也很可观,仅第一站丹麦就给文物局寄回了五万四千美元。

 

主政故宫

 

1982年底,接替任质斌担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的孙轶青告知于坚,要调他去故宫博物院担任副院长。但之后一年多没有动静,他估计肯定“吹了”。他做好了准备,就在武英殿离休。

 

1984年3月,吕济民继任文物局局长。4月,吕济民找于坚谈话,开门见山地对他说,领导决定调他去故宫博物院,担任副院长、代院党委书记,抓全面工作,任命书即将发下。于坚这才知道,原来调任要经过文化部、中宣部、中组部,最后由国务院总理签发任命书。

 

4月20日,吕济民带着他到故宫上任。此时,老院长吴仲超已住院四五年了。他于1984年10月去世,继任院长张忠培于1987年6月上任,中间三年没有院长,于坚主持院务。

 

吴仲超病重期间,先是由常务副院长彭炎主持院务,但彭炎也于1982年底退休。1981年派来负责人吕少泉,同年又从电影系统派来负责人许里。于坚接任时,许里年满65岁离休,副院长孙觉也于当年退休,次年吕少泉调走。这几年来,院领导班子调动频繁,业务基本处于维持状态。

 

于坚首先考虑的是健全班子。一年的时间里,班子配齐,他抓总,杨伯达管业务,王树卿管行政,魏文藻管党务和人事。

 

于坚上任时,离故宫博物院将于1985年10月10日迎来的60周年大庆已经很近了。大办院庆,首先是经费的问题。

 

他刚到任时,副院长孙觉告诉他,故宫在1983年的年度预算是380多万,其中门票收入约占1/3,另2/3来自国家补差。故宫一角钱门票已实行了数十年,当时雍和宫的门票都十多块了,而且外国人参观故宫的票价是一元,内外不同价。于坚想到了上调门票价格。

 

于坚让办公室拟文上报,要求将故宫门票价内外统一,调整为一元。国家文物局批示同意,但北京市物价局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老百姓对物价不稳本来就有意见,故宫调价就是火上浇油,会引起连锁反应,影响北京社会稳定。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1985年5月,于坚再次打报告要求上调票价,还是同样的结果。

 

故宫60周年大庆,于坚靠搞文创产品筹到了经费。庆典结束后,他第三次打报告,要求上调票价。

 

1985年11月24日,文物局通知于坚,中央书记处第二天要召开扩大会议讨论文物问题,也包括故宫门票调价问题,要他第二天一起去参会。

 

第二天,于坚按约定时间与局长吕济民、文物局老专家谢辰生一起,坐一辆小面包来到中南海。他们进去时,已经到了不少人,一个大会议桌几乎坐满了。

 

讨论到故宫调价问题时,吕济民说,故宫门票一毛钱太低了,想增加到一块,北京市物价局则提出了不同意见。主持会议的胡耀邦说,北京市物价局怎么还管故宫门票呢。他提出,不要一下子涨10倍,明年开始调到五毛,一步一步来。

 

这是于坚第一次参加党中央书记处的会,印象很深,胡耀邦说的每句话他都记住了。

 

当天的会议结束后,于坚高高兴兴地回到故宫,立即安排印制票价5角的门票,计划从1986年起实行新门票制。没想到,事情又起波折。

 

副院长王树卿给他打电话,说北京市还是反对,于坚说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要他“顶回去”,明年照样调价。北京市把报告送到了国务院主管副总理田纪云处,田纪云批示同意物价局意见。调价又搁置了。

 

1986年3月,于坚不屈不挠地再次打报告。北京市物价局把矛盾上交田纪云,田纪云批示:何时调价,两家商量。批示转给文化部,文化部转给文物局,文物局转给于坚。看到这次的批示里没人说不让干,于坚也不再“商量”,说干就干,当月就开始执行新票价。

 

至此,故宫上调门票终于尘埃落定。

 

院办秘书姜舜源回忆,故宫门票由1角调到5角后,1986年全院年收入500万元,1987年上升到1380万元,这在当时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在门票调价成功的同时,1986年1月12日,故宫地库也奠基开工。

 

于坚一上任副院长孙觉就告诉他,国家基建委和国家计委于1982年4月划拨了一笔700万元的专款(故宫全年经费才400万元),用于故宫建文物库房,限三年内提出设计规划,逾期取消。如今已过去两年,项目仍未启动,眼看这笔巨款就要泡汤。

 

于坚考虑了好几天。他想,如果在地上建库房,就需要专家论证,在哪建、建多高、建什么形制、是古建筑还是一般库房、用木料还是钢筋水泥……还没等论证完,期限可能就到了。因此,唯一的办法是建地库。

 

急事急办,他在故宫召集了第一次院务扩大会议,提出了建地库的想法,大家都很赞同。故宫古建部主任于倬云是50年代初从文整会调来的,大学科班出身,是学工程的,于坚和他相熟,在会上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建地库不需要讲究形制,但也有风险,因为国内没有先例可寻,出国取经又来不及。于坚是沈阳人,他想起上世纪30年代日本曾在伪满洲国“首都”长春建立了一个中央银行(后改作吉林银行),其中就有一个地下金库。辽沈战役长春围城时,国民党“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把司令部设在这里。他让于倬云带几位古建部工程师去看一看。

 

于倬云去长春考察了一周,回来向于坚汇报,伪满洲国中央银行地库整体建在一个密封的防水钢骨水泥方盒内,离地下水位还有几米,可防水、防潮。于坚考虑,建这个地库是百年大计,谁也不能保证地下水位永不上升,为了增加保险系数,地库应建成双层套盒,且两层中间要有适当距离,以便人员进入处理。

 

“故宫地库工程启动规划”如期上报。1985年3月,上级批复了这个规划,而且还增加了投资,从700万增加至1176万元。

 

为了监督工程质量,于坚成立了一个监督小组,由古建工程队队长白春林任组长。于坚在给这个小组开会时说,他们的任务是监督质量,任何环节都不能凑合,不要赶任务,不要求献什么礼。“将来这里面是装宝贝的,一点马虎不得,否则的话就是为我们——以我为首,也包括你们——立了一个遗臭万年的钢筋水泥碑。”

 

1990年3月30日,面积约4818平方米的故宫地库竣工。这是中国第一座地下文物专用库,已于1987年离休的于坚受邀回去参加了竣工典礼。

 

1993年,故宫又启动了二期地库建设,1997年建成,建筑面积15970平方米。2018年4月,“地下库房改造及通道工程”正式启动,在一期和二期之间再建8285平方米地库,并将对地库进行温湿度分区调控,以最终实现“平安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