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能糟心5分钟
《脱口秀大会》第五季自8月30日开播后差评如潮，停播一周后在中秋节假期迎来了第二期，整体质量依然没有改观。豆瓣评分愈发走弱，至当前的4.9分创历史新低。
《脱口秀大会》第五季豆瓣评分截图
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脱口秀大会》作为一档综艺节目，到第五季才疲态尽显，已实属不易，但是对于观众而言，因为不好笑带来的尴尬感却是实打实的。
就像李诞曾经常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可以说五分钟的脱口秀，当《脱口秀大会》到第五季时，这句话有了延伸。
“作为观众，我们虽然不能说五分钟的脱口秀，但是我们可以吐槽五分钟《脱口秀大会》。”
更糟糕的领笑员
就在观众对于上一季节目播出时宁静、杨澜等领笑员的表现还耿耿于怀的时候，本季领笑员周迅和那英就又被“骂”上了热搜。
第一期中，先有脱口秀新人拉宏PK淘汰掉了脱口秀OG（元老）小鹿，后有赵晓卉赢了Rock后宣布退赛，掌握选手去留的4位领笑员成为了率先被质疑的人。
小鹿被脱口秀新人淘汰成最大争议。图/节目截图
如果说，李诞和大张伟作为久经战阵的老将表现尚属稳定的话，新加入的周迅和那英的表现就不那么有说服力了。
按照节目设置，领笑员的拍灯与否决定着选手们的去留，领笑员能否准确捕捉到段子中的精华，并在恰如其分的时候拍灯，显得尤为重要。再加上一两句金句点评，甚至会让段子质量再上一个台阶。
从节目中观察，那英只有在脱口秀演员说到亲子等话题时，才流露出浓厚的兴趣，甚至拍灯，但说到其他领域就显得缺乏共鸣，而周迅则是长期不失礼貌地保持微笑，看上去很冷静，也可以说在情绪上投入不足。
忘记拍灯，拍别人的灯，发言云山雾罩不知所云，相比起那英的“社牛”状态，周迅的状态则更为不堪，在点评环节甚至无法组织起一句完整的评论来描述演员的表演，还需要李诞救场。
周迅的表现让同样备受争议的那英都看不下去了，“这姑娘长得挺好，就是说话费劲。”
那英也没有好多少，除了夸张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她的绝大部分点评都停留在了“特别有意思”和“好有想象力”两种上。
《脱口秀大会》第五季才播了两期，观众就开始想念罗永浩、杨天真、于谦，甚至是张雨绮。
观众还记得，在杨笠表演结束后，罗永浩对李诞说过：“虽然我们都拍了灯，但是你给的灯很廉价，因为是在她拍你马屁的时候给的。”
面对退赛的张博洋，杨天真也曾点评说道：“你不是‘佛’，你可能不能面对输，你是太过在乎，你干事情的过程中，想要的特别多，就会成为你的阻碍。”
于谦则能从相声的创作聊到脱口秀的表演，他聊过创作，谈过技术和舞台状态，无一不令人信服。
张雨绮更是通过自己脱口秀爱好者的身份，将自己的表现和点评融入到了脱口秀的梗中，令观众印象深刻。
其实，不仅是观众对领笑员不满意，行业从业者们也看出周迅和那英的局促感了。
某视频平台资深运营小柏曾经参与过往季《脱口秀大会》的运营工作，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播出至今，平台内部也对那英和周迅担任领笑员的效果不满意。
9月12日，《脱口秀大会》官方微博公布，张杰和杨超越将成为第二赛段的领笑员。
最新的节目中，看上去二人稍微扭转了风评，但观众能否持续买账，仍是未知数。
致命伤，不好笑
如果说那英、周迅担任领笑员折损的节目效果无伤大雅的话，整体内容输出水准不在线，段子不好笑，对于脱口秀节目来说才是致命的。
和上一季相比，这一季明显缺乏如徐志胜这样开口就能炸全场的新人，新人们则成为了各社会群体的代言人，如团购楼长、广场舞阿姨、外卖小哥、视障人士……在背负着社会议题的状态下，虽然有着明显表演短板，却能顺利晋级，不仅让脱口秀本应承担的“笑果”大大降低，还让观众频繁质疑赛程的公平性。
和新人们相比，老人们则选择了更“简单安全”的方式，在延续自己的人设同时，大量使用“内部梗”，就连最烦“谐音梗”和“内部梗”的李诞，都在开场拿呼兰的股票和自己的离婚当了段子。
曾经那些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的笑料没有了，只留下一个单位同事之间的斗嘴和吐槽。
作为老观众，小柏已经将脱口秀演员们的演出视作“老友式陪伴”，但这一季观看却感受到了失望。“演员们给观众一种很懒散的感觉，失去了曾经的劲头儿，很多表演像是为了交差而敷衍了事的结果。”小柏说。
思文和程璐的“离婚梗”反复被提起，甚至还被节目当做了宣发的噱头，但是思文在节目中的表现却无法令观众满意。
脱口秀演员思文和程璐过往节目截图
“利用感情生活炒作热点，却没有在段子上更加精进，甚至支离破碎，那么本就尴尬的感情生活就变得更加尴尬。”不少观众表示思文的表现令自己失望。
此前，不少脱口秀段子的内容，来自于演员对周遭事情和变化的高度敏感，通过观察、梳理、提炼加以升华，在搞笑中带来的深邃感很强，王建国、呼兰、庞博都曾献上过令人拍手叫绝的表演。
在小柏看来，大量的公司“内部梗”出现在舞台上，通过调侃公司内部的人，来呈现笑料，是一种投机取巧走捷径的方式，并且对于新人观众不友好。
“虽然可以拉近老粉的亲近感，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他们没有新段子了，只能调侃身边人，而这样的手法在相声小剧场中人们已经看了20年。”小柏说。
流水化、格式化的段子，甚至观众听到演员说出上半句，就能猜出下半句来，在综艺节目从业者西西看来，这是演员没有发自肺腑地体验生活，在创作中随意拼接导致的结果。
相关知情人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不少知名的脱口秀演员从上季开始便显露出疲态。过度的曝光和商业活动，让他们失去了原本创作的机会和时间，不少脱口秀演员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创作和表演，而成为了艺人。
相比起曾经的节目，《脱口秀大会》第五季更加注重通过剪辑和布置而得出的“意外”和“反转”，在社交媒体中创造出更多宣发的可能，预埋出大量的话题来应对时刻更新的热搜。
不少观众发现，《脱口秀大会》第五季的Slogan变为了“每个人都能快乐5分钟”。
事实上，糟糕敷衍的表演不仅没能让观众感受到“5分钟的快乐”，还感受到了“5分钟的糟心”。
有金主就还有未来
当豆瓣评分下滑到全系列最低的时候，不少观众发出了疑问，《脱口秀大会》如此糟糕的第五季，还会有下一季么？
相关知情人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脱口秀大会》第五季的招商非常成功，甚至可以说是腾讯视频今年招商最成功的项目。“不止正片，贴片广告都卖出去非常多，就连其衍生节目《脱口秀小会》的相关资源位，都引来金主提前锁单。”该相关知情人表示。
制片人王维曾经打造多部综艺节目，在他看来，“只要有金主肯下单，这个节目形式就仍然可以继续，但脱口秀节目也逃离不了综N代的衰退定律。”
《脱口秀大会》一直以来都是通过内容和议题的翻新，来对抗着观众的审美疲劳。但走过5年，仍然疲态尽显。
在王维看来，“脱口秀本质就是‘冒犯的艺术’，需要通过设置公众议题，找到最难受的痛点去戳，才有生命力。但是当下的环境，真不知道远离生活的脱口秀演员们还能找到谁去‘冒犯’。”
当舞台上的演员口中的“冒犯”越来越少，最终能被“冒犯”的就只剩下观众了。
曾经，脱口秀以线下演出为主要场景，一个脱口秀演员创作一套作品，可以开很多场演出，讲很多次，但是现在搬到线上之后，一个段子只能讲一次。他们必须不停地更新素材，对于创作力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
如今，业界不少从业多年的脱口秀演员都很羡慕新人，这是因为观众会觉得新面孔有新鲜感，其次是脱口秀新人成名前总有新鲜观点，新鲜想法，而一旦成名后，就将背负更多和创作无关的“包袱”。
李诞。图/《脱口秀大会》截图
在王维看来，与其他的“综N代”相比，《脱口秀大会》未来的机会仍然很大，这是因为基于如今短视频时代网络分发的策略，对于脱口秀这一形式相对友好。
“脱口秀演员基本上是在3-5分钟内密集输出，只要在短时间内输出几个爆梗，博观众一乐，就仍然有通过切片走红的机会，而观众也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没有负担地接受这份娱乐。”
有数据分析公司曾经拿《脱口秀大会》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做对比，由于后者输出的短剧普遍在10-20分钟，观众需要全情投入进去，接受前后的铺垫才能笑出来，在传播上的效果要差于《脱口秀大会》。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念起《今晚80后脱口秀》舞台上的李诞了，那时他还叫做“蛋蛋”而不是“诞总”，输出过大量的优质作品和表演。
多年后，他削去一头红发，坐在一群尴尬的领笑员身边，甚至成为了最尴尬的那一个。很多观众在社交媒体上劝他，要好好反思一下脱口秀的未来，不要眼睛里都是流量和钱。
李诞虽然从来没有回应过，但可以脑补李诞的反应。他带着标志性的微笑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啥艺术不艺术的，都是生意。”
（应受访者要求，小柏、西西、王维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