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在国内美食界,流传着一个经典的网络热梗——正宗安徽牛肉板面河北石家庄造。究其原因在于,在石家庄遍布大街小巷的安徽牛肉板面店,在安徽的大多数城市,反而不见踪影。这一度让来石家庄旅游的安徽人备感疑惑,更让潜移默化中认为牛肉板面来自安徽的石家庄人不解。
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
据多家媒体报道,石家庄日前召开了“石家庄牛肉板面公用品牌发布会”,宣布将推广使用“石家庄牛肉板面”这一品牌。此外,“石家庄国资”微信公众号早在今年4月就报道,乐事河北石家庄牛肉板面味薯片新品启动会在北国超市新百店举行。
石家庄冠名牛肉板面,这意味着当地的牛肉板面要和安徽“解绑”?
牛肉板面 图/图虫创意
本地化与改良
“不是安徽人,学板面的手艺也是跟本地师父学的。”在石家庄裕华区,一家安徽牛肉板面小店的老板这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说,虽然这一面食最初起源于安徽,但经过多年发展,如今在石家庄,开安徽牛肉板面店的老板,很多早就不是安徽人而是本地人了。
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这可能是石家庄决定发布“石家庄牛肉板面”公用品牌的重要原因。
最近几年,安徽牛肉板面似乎成为石家庄美食的“打卡”项目,比如去年知名歌手薛之谦到石家庄开演唱会,被热情的当地粉丝推荐具有石家庄特色的安徽牛肉板面;而在河北拍戏的演员王迅,也发视频表示,剧组的人都向他强烈推荐,“到河北,你必须去吃一次安徽牛肉板面”。
众所周知,石家庄是一座“火车拉来的城市”,而安徽牛肉板面的成长与石家庄城市的发展息息相关。
石家庄城市风光 图/图虫创意
据了解,在20世纪90年代,安徽皖北作为劳动力输出地,向全国不少区域输送了大量劳动力。彼时,大量安徽省阜阳市太和县人,顺着火车线路,来到了石家庄工作。他们把板面带到了石家庄,让这道地方美食于异乡落地。 此后,板面在石家庄“遍地开花”,甚至向全国扩散。
不过,正宗的太和板面,多是羊肉板面,而在石家庄流行的则是牛肉板面,是经过当地改良的品种。此外,由于安徽分为皖南和皖北,两部分的饮食截然不同,流行于太和县的羊肉板面,并没有在全安徽大规模流行,这也造成不少安徽人对这一食物并不熟悉。
在美食作家、安徽省作协副主席胡竹峰看来,饮食是一个地方的文化名片。北京烤鸭、西湖醋鱼、兰州拉面、黄山臭鳜鱼等地方名吃,都很好将地方特色与饮食完美融合。所以地方饮食品牌的确立,可以让地方文化更立体、更形象。石家庄这些年城市的规模、格局、辐射力越来越大,所以其急切需要一张本土的饮食文化名片,而板面这个“招牌”,群众基础广大,扎根又深。
在艾媒咨询CEO张毅看来,各种美食的发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由于人口流动或在机缘巧合下形成。虽然板面最初来源于安徽,但是经过改良,最终在石家庄“发扬光大”,这恰恰说明石家庄这座城市的包容性和发展能力较强。
在他看来,作为一座“火车拉来的城市”,石家庄实际上缺乏地方特色美食标识,打造“石家庄牛肉板面”这一公共品牌,实际上是在弥补这一短板,对于增强当地餐饮行业和美食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吸引更多的游客,有一定好处。
品牌争夺
值得注意的是,近期,安徽板面的发源地安徽太和县,也在积极推广当地板面品牌。
日前,有安徽网友通过人民网“领导留言板”留言,希望相关部门加大宣传,推动规范化、品牌化发展,让太和板面走向更加广阔的市场。该网友还建议,当地相关部门可以引领太和板面认定成为著名商标。
对此,安徽省阜阳市文旅体局回复称,2024年以来,太和县工商联、总工会、文旅体局等多家部门多次开展推介推广活动,包括非遗展演、板面技能大赛、“大衣哥”朱之文宣传推介太和板面、第二届“520”安徽文旅惠民消费季推介等,近期还将推荐太和板面有关企业赴台湾等地进行推介推广。
根据当地媒体报道,目前太和县约有10万从业人员,在全国经营大小板面店约5万家。
在部分城市,该县人员经营的板面店,已经发展成当地具备一定规模的连锁店。比如,1993年来自安徽太和的单杰到哈尔滨创业,经过多年打拼,他从出摊开始,最终创立了连锁经营的“秋毫单记”板面店铺。到2023年底,“秋毫单记”板面在哈尔滨已经发展到了128家门店。
那么,经过改良的石家庄牛肉板面,能否与发源地太和的板面相竞争?
在张毅看来,任何一种美食,都不可能是自诞生就一定在本地生根、发芽、成长,很多都是文化融合的产物,石家庄的牛肉板面虽然发源于安徽,但可以说成长、壮大于石家庄,并与当地的饮食习惯和民俗所结合,成为当地美食文化的一部分。这本身是文化在融合中创新发展的一种体现。
“石家庄和安徽太和这两个地方都在打造各自的板面品牌,品牌归属可能产生争议,通过设立石家庄牛肉板面的公用品牌,明确‘石家庄的归石家庄,太和的归太和’,各自按照自己的路径发展、发力,可以有效减少品牌归属争议。”张毅说。
如何成就地方名吃?
事实上,在官方打造公共品牌之前,在石家庄民间,一直都有要将安徽牛肉板面招牌,全部改成石家庄牛肉板面的呼声。
比如今年4月,曾有网友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提出,石家庄牛肉板面是石家庄为数不多的美食招牌之一,建议围绕板面打造石家庄的金色招牌:宣传和饭馆名称名字统一为“石家庄牛肉板面”,不再用石家庄安徽牛肉板面,这样能避免地域冲突,同时为石家庄打出名声。
但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要想打造地方知名美食或知名小吃,不可能一蹴而就。
在中国商业联合会专家委员会委员、北京商业经济学会常务副会长赖阳看来,让一类店铺集体更换招牌或按照某种统一的标准发展,都不可取,甚至可能拔苗助长。他说:“原来安徽牛肉板面在石家庄发展得很好,自身有着成熟的体系,如果现在让其全部更换招牌并按照部分设想‘升级’,反而破坏了其原有的受众和发展体系。”
赖阳认为,打造地方知名美食,最怕“好心办坏事儿”,比如牛肉板面,很多都是小店经营,就算成立了公共品牌,也不宜让其共同更换招牌,或者按照某种统一的石家庄板面的标准执行。
那么,如果石家庄想要打造地标美食,该如何入手?
在赖阳看来,培育当地龙头企业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他说:“一直以来,鸭脖作为武汉名吃,虽然在当地老少皆知,但影响力始终有限。真正让武汉鸭脖名声大噪并火遍大江南北的是周黑鸭等企业的扩张,让鸭脖不论从味道,还是生产销售,都有了更高的标准。”
数据显示,2023年,周黑鸭实现营业收入27.4亿元,同比增长17.1%,门店总数达3816间,覆盖中国28个省、自治区及直辖市的331个城市。
此外,兰州牛肉面这一品类,最近几年诞生了众多规模化的连锁品牌,比如西部马华、马记永、东方宫等,也大幅提升了这一品类的美誉度。
“打造地方名吃,培育出具有现代化管理和供应链的知名餐饮企业非常重要,这类企业本身就可以代表地方名吃的最高水平。”赖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