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法律依据，不具有震慑力”
自杀鼓励、宠物养成、疯狂榨取……
近日，江苏网警查处全国首例发布违规违法PUA信息行政案件。该违法PUA教程把女性直接称为“猎物”“宠物”，教唆骗取女性财物，通过精神控制让女性崩溃、失去理性。
不良PUA，再度回到大众的视野中。
图/@江苏网警微博截图
一
“没意思，就是在吹牛，说学了这个课程没几个月就能追到追了几年的女神。”
李先生曾学过PUA课程。那时他情路受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接触了PUA书籍和课程。但因为觉得内容“干货”少，他很快就停止了学习。
PUA全称为Pick-up Artist，字面意思是“搭讪艺术家”，它的初衷为教授不自信的男性如何吸引女性。
“其实就是教你怎么‘猎艳’”，李先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PUA课程从如何搭讪女生到最终成功，有一整套流程。课程售价从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如果愿意花大价钱，还有导师为你提供“私人订制”的线下服务。
但如今，PUA已从简单的搭讪扩展到整个两性交往流程，甚至演化为众人眼里的“性邪教”，沦为学习交流“约炮”“速推”等的代名词。它把女人当猎物，强调控制女性、打压女性。
PUA中应用最广泛的是“五步陷阱”——通过五个步骤控制女性，以达到精神控制、骗财骗色的目的。第一步是打造“帝王”“浪子”“诗人”等人设，而最后一步是“自杀鼓励”，让女友用自杀证明自己的爱。
图/微博截图
江苏网警的通报显示，全国首例PUA案件中，该PUA“突破道德底线”，把女性直接称为“猎物”“宠物”，或教唆伪装成成功人士，诱惑涉世不深女性以骗取财物，或传授如何暴力征服让女性崩溃，或传授如何让女性失去理性甚至不惜自杀等证据事实。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在网页上搜索关键字“PUA”，发现该词已被屏蔽。但在一些社交软件、PUA网站和购物平台上，仍有相关课程。某导师自称“拥有4000余次约会经历，与1600多位高分妹子相处经验”“个人案例从不打码”，其课程主题皆围绕“把妹”进行。
“我感觉我这种，比那种渣男都渣。”“我自己都感觉自己这种行为恶心。”PUA上瘾者林晨(化名)在访谈节目《和陌生人说话》上说。
PUA群体并不小。中国新闻周刊在某PUA网站看到，其会员总数有两万余人。上述节目表示，据不完全统计，在多家知名网站上，PUA发展学员已达182.3万人。
这其中，也包括女性。反不良PUA公益组织“小红帽”的发起人孔唯唯提供给《南风窗》的一份调查问卷统计结果显示，542名参与调查者中，有62.32%的受访者接触PUA超过一年，其中男性占到67.84%，女性占到32.16%。
二
“女人打完了之后更乖，打了之后跪在那儿啊”“就这样一步一步给她洗脑(宠物养成模式)”“她就会像女仆一样听你的话，你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新京报》记者卧底学习PUA课程时，曾受到这样的教导。
李先生认识一位男性，号称“推倒”过多位年轻女性。得手后，他吹嘘之余，甚至给他人分享当时拍摄的淫秽资料。
这些手段，对受害者造成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谷雨实验室”2018年发布的文章《PUA之毒：你以为的爱情，可能都是套路》提到一位女性，她发现自己的男友是PUA导师，有一个二十人的女友群。后来她与男友分手，做了流产手术。此后长期焦虑抑郁无法工作，甚至想自杀。
还有一些受害者，一直被阴影笼罩，不敢再信任他人。“还是会怕……你如果一旦发现自己被欺骗，那种伤害是毁灭性的。”《和陌生人说话》采访的受害者吴茗(化名)加入了“小红帽”，开始反不良PUA。
但同样被PUA伤害的，还有施害者——PUA学员。
林晨今年22岁，是一名大三学生。但深陷PUA后，他不再上课，也不与周围人交流。他曾说“如果恋爱是场游戏，那我要玩到最强王者”，但多场游戏过后，他再也不想接触任何人，觉得什么都没意义。他因此抑郁自闭，休学了一年。
在上述“谷雨实验室”的文章里，一位前PUA课程传授者也说，“这个像魔鬼的契约，看起来得到了很多东西，事实上丢的东西越来越多。”
“实际上很多PUA导师都有不同层面的精神方面的困扰”，孔唯唯对《和陌生人说话》表示，PUA在“开启一个两性互害的模式”。
三
课程收费每位PUA学员超千元，三个月时间对外售卖几十次课程，获利三万余元。
因构成《网络安全法》第46条利用信息网络实施违规违法行为，PUA教学网站“极恶者联盟”运营者徐某被行政拘留五日并处罚款5万元，相关网站及通讯群组被责令关闭，违法违规PUA教程被全部清理。
图/@江苏网警微博截图
这是全国首例查处违法发布PUA的行政案件。《南风窗》撰文称：官方第一次明确提出，售卖和传授PUA课程的行为，是违法行为。
PUA传入中国已有十余年，不良PUA的危害也早已显现。但因为种种现实问题，整治不良PUA存在一定的困难。
警方通报表示，公安部此前在“净网2018”专项行动中，要求各地对网上兜售违法违规PUA教程开展清理整治，但因“此类案件在法律适用和取证等方面存在争议和困难”，公安机关在清理相关信息、关停相关网站的过程中，一直未能对发布者开展有效打击。
因为担心遭到报复，甚至不清楚自己遭遇了PUA，很多受害者不敢或不知道站出来反抗。即使报了警，也面临取证难的困境。
“大部分PUA都披着改善男女关系的幌子，容易认定为民事关系，公安难以介入。”北京天平(长沙)律师事务所律师刘京成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PUA机构一般具有较强的法律意识，违法、犯罪手段比较隐蔽。
有网友认为不良PUA危害大，该案中警方仅对违法人行政拘留5天，罚款5万元，惩罚力度太小。刘京成称，兜售不良PUA教程，需要根据教程内容、受众、危害后果来判断是否构成犯罪，追究刑事责任，不能一概而论，要结合案情具体分析。
“这样的处罚有法律依据，但不具有震慑力。”刘京成认为，反PUA不仅要告诫受害者学会辨别“渣男”“渣女”，政府部门也应加强监管——做好不良PUA的预防和普及工作；鼓励、协助受害者取证、维权；工商部门对企业感情咨询范围进行严格的门槛限制与资质审查；司法机关加大对不良PUA犯罪的打击力度，完善相应惩处细则。
责任编辑：郭银双
